自是法治市场经济长久

□张凡天  

“回首过去，我们没有理由骄傲。展望未来，我们要百尺竿头。”在我国经济减速调整、未来发展更寄于改革制度红利的当下，笔者再读杨继绳先生所著的厚厚一本《三十年河东：权力市场经济的困境》，依旧能体会到他对于国家的改革忧心似焚、时不我待，尤其是深感官民上下都需要一场新的思想启蒙，来重新凝聚全社会的改革共识。杨继绳经历了中国改革前后两种政治经济体制，他的这本书包涵了对于中国改革历程的冷静思考和对前景的理性期望。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没有发生大的社会震动的情况下，取得了巨大经济成就和社会政治进步已为世人所知。对于当今中国而言，由于多年以来权力主导市场、经济依赖投资的惯性使然，经济和社会发展已经到了不深化改革便难以持续的境地。当今中国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诚如作者在该书前言中所说———权力没有被制衡的上层建筑和资本没有被驾驭的经济基础。“中国虽然初步建立了市场经济体制，但很不完善；中国的政治虽然比过去有进步，但离完善的民主政治还有相当的距离。由于行政权力过度扩张，政治过度干预经济，甚至公共权力进入了市场。中国当前的市场经济可以说是权力市场经济。”

“权力市场经济”的概念未必所有人都能接受，甚至实际存在的个中现实亦不为一些人所承认。但是，比起“权贵资本主义”或“裙带资本主义”来，它听上去要舒服多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具有较为客观和宽容的视野，才能理解我们目前所处的真实的情形。“权力市场经济”即为权力控制的市场经济，它描述的正是中国权力与经济真实的互动关系。在《谨防权力和资本成为统治中国暴君》一文中，作者这样写道，“中国改革开放最大的成就就是完全由行政力量配置资源转向了主要由市场力量配置资源。国家统管一切的情况已经成为历史。这一转变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社会，社会活力得到了空前的迸发，这正是30年GDP年均增长9.8%的原因……然而直到今天，国家权力制造的行政垄断还广泛存在，权力过分集中，政企不分，大量的经济活动需要行政审批，政府设租、企业寻租的现象还相当普遍。改革30年在经济上成就显著，但在权力制衡方面的制度创新却乏善可陈，有些方面还比20世纪90年代倒退了……”

权力控制的市场经济还是市场经济吗?用吴敬琏先生的话说，权力市场经济的价格信号是扭曲的，不可能有效地配置资源，也不可能形成一个兼容的激励机制，因此就不叫市场经济了。这些现象在《三十年河东：权力市场经济的困境》一书中多有体现，这本辑录了作者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前十年百余篇的政治经济报道和评论集，不仅用通俗的文字介绍了市场经济和改革的相关知识，还不时抨击了改革中权力与经济盘根错节的积弊，同时向我们展示了中国改革发展历程的波澜壮阔和筚路蓝缕。

当下，我们最希望凝聚社会新的改革共识，因此寄望于普罗大众思想的启蒙，也寄望于领导者具有自拔自新的智慧和魄力。

事实上，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市场经济，也相当程度决定了会有什么样的社会政治秩序。杨继绳先生曾是新华社高级记者，同时也是清华大学校友，对此早有自己的思考。“人们经常谈论我们面临两个矛盾：官民矛盾和劳资矛盾。官民矛盾是权力没有被制衡的结果，劳资矛盾是资本没有被驾驭的结果。在这个制度下，权力的贪婪和资本的贪婪势必恶性结合，这是当今一切社会问题的总根源。以上问题不是改革产生的，而是改革不到位产生的；不是市场化的结果，而是市场规则受到没有改革的权力体系破坏的结果。这些问题只有进一步深化改革才能解决，无论是制衡权力还是驾驭资本，都需要民主政治制度。这需要善于选择和利用时机，最好是在法治的轨道上有序地推进。”在他身上，在他的话中，既有媒体人的远见卓识，又有清华人的社会担当，也足见他对国家和人民的赤子情怀。